话题转得突然，金瑞先是一愣，而后：“王爷……人是安好的，至于心思嘛……”说着叹了气，“老看着，大人和纪小王爷，颇为投缘？”满月垂眸，掩掉中的绪：“只是觉得糟蹋了。”金瑞那张惨白的脸上挂着笑，大晚上看着瘆得慌。他压低声音：“老知公凌云之志，意在金殿之上，只是若想江山万里尽收中，便得将这些妇人之仁收敛起来。”“妇人之仁”几个字，扬起满月心里一怒意。金瑞继续：“这一，陛就得异常好。”满心以为他是指皇上曾经六亲不认，一杯鸩酒毒死了兄弟的旧事。却不料，金瑞：“有人在陛底向小王爷和质手脚，公真以为，陛毫不知吗？”满月一讷。“陛这是在为您铺路呢。”话先在满月脑里打了个转，而后如同一记闷锤，准地砸在心上，砸得他要面不改地背过气去。满月自定神，却怎么都安不心思——至尊通途上绊脚石有很多，可他从不觉得纪是。小王爷不是绊脚石，却莫名其妙地成了踏脚石。怀璧其罪，错就错在他姓纪。“公莫要怪陛才是，”金瑞轻缓地，“这条通天大上，老会帮公的。”满月心思陡然反转，金瑞……看似说合，其实是在挑拨。正这时，小侍回来了，满月接过小侍手里的锦盒：“公公踏夜而来，辛苦了。” 言罢，乐呵呵地递给金瑞。推诿两个来回，金瑞接了。打开盒盖，见里面躺着幅卷轴，看就有些年，页边已经泛黄了。“金石之俗，不得公公的，偶得一幅字，赠与公公赏鉴。”满月。那帖上没有落款和印信，写得也不是名人诗篇，只像是什么人随而发的散诗。金瑞见之，反而看见稀世珍宝似的微睁大了双——字迹阔别已久，又太过熟悉。是熙王的手迹。金瑞不着痕迹地看了满月一，他是在自己吗？自己对霜的心思，他都知了？“好字。老很喜。”金瑞没多说旁的，将字卷起，细心收好，起告辞。满月送人门，一直目送车拐弯隐没了。金瑞坐在车，挲着字帖，心：霜，我好像把你儿想简单了。他没回，让车拐了几个弯，确定无人尾随，去了天牢。这地方，无论夏秋冬，都潇肃得毫无生气。

悠的暗中，金瑞来到一间独牢门。里面关着的人在墙角窝坐着，埋在膝间，听见脚步声，微抬起。他在暗影里，背着光，独那双睛晶亮，好像伺机而猎的鹰，这人见到金瑞先是一愣，而后突然笑：“阁是金瑞公公？百闻不如一见。”金瑞的木手执着拂尘，掸于臂弯，笑：“令郎命悬一线，许冢宰说，咱家救他不救？”冢宰大臣一愣：“小楼？他怎么了？”金瑞那张白脸被火光和窗投的月染得晦暗：“咱家跟许先生笔买卖吧。”——————纪满月送走金瑞，转还回屋，不大会儿工夫，莫肃然来了。莫大夫说厉怜的心脏和多位都比寻常人偏了分毫。也正因此，他若是能过失血过多的劫难，该是能保住命的。初见时，满月便知厉怜血脉有异于常人，原来本在于心脏偏了。“莫大夫辛苦了，劳烦费心。”话再说得直白，就是：您去看着他吧，慢走不送。莫肃然识相，门前还是嘱咐了一句：“公需得记得，自己伤未愈。”今日，满月屋里当值的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孩儿，比厉怜还小。他熬不住夜，站在门边儿，困得想打哈欠，又碍着礼数不敢打。最后满腔瞌睡虫全给憋成了泪汪汪。满月看他那模样就想笑：“行了，帮我一壶酒来就睡觉去吧，我这儿不用伺候了。”小侍顿时心怒放，麻利儿给主了壶山醉，还贴心地摆上心果，颠颠睡觉去了。屋里安静来，满月将晃的灯都熄掉，只留八仙榻矮桌上的一盏小灯。小灯有个湘绣的织纱罩，用织金的绣线描一片星图。图样被烛火晃着，生星河动的幻觉。满月自斟一杯，一饮而尽。山醉度数不低，却很温柔。红泥小炉的温度，掉了酒浆的辛辣，只余香醇。满月不傻，知金瑞一面之词不定几分真假，但也还是心里难受，因为纪是真的没了。近来发生的事一切看似尚在掌控之中，又恍如一派假象。满月摇自嘲，托大想要运筹帷幄的执棋人，结果只了旁人棋盘上的棋吗？但他若不伸手去够那万人之上的位置，又有什么保全自己和司慎言的资本？急急忙忙回来，上赶着搅合灾里。来得及阻止始作俑者挑唆两国之，来不及救一个无辜的孩。他合了睛，把底浅淡的痛挽收尽，缓了片刻，端杯将满盏酒浆洒在地上——愿你来世不在帝王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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